三个问题：

• 低代码到底要多低才算低?
• 低代码工具的目标用户到底是谁?
• 低代码为啥就突然火了?

这三个问题，作为甲方中国企业怎么看?作为乙方中国企业软件提供商怎么看?

(1) 时代大背景

1980年深圳特区成立，1991年电视剧《外来妹》播出，毛宁和杨钰莹唱的片中曲。

Intel 386是1985年推出的，486是1989年推出的。1994年，微软推出Windows3.2，是第一个中文Windows系统。1995年，Windows95推出，Amazon创立、雅虎创立，世界互联网爆发。

WPS、CCED都在1988年开发出来第一版，著名的杀毒软件江民公司KV100是1994年推出的。19923年鲍岳桥加入希望公司在1994年推出最新版本UCDOS

(2) DOS时代的低代码工具

1982年Dbase第一个DOS版本发布，1984年Dbase用C语言重写了一次。1986年Foxbase推出。

那个时代是单机、字符界面、命令行。人们写企业管理软件，就一个Dbase/Foxbase，数据库、业务逻辑、前端输入输出UI，都在一起。

那个时代的技术也不复杂，那个时代90年代初苏联还未解体、世界还在冷战隔膜、邓小平还未南巡、中国还在计划经济双轨制，那个时代的企业有计算机的都是在无尘机房、进门要换拖鞋穿白大褂、计算机使用者个个会Dbase编程。

大连雅奇过去出了个代码生成器，可以按向导自动生成各种常见的增删改查功能代码。我记得在1997-1999有个广州速达软件，号称ERP，打开一看什么都有，仔细一看本质都是增删改查。

(3) Windows时代的低代码工具

Windows时代不仅是可视化、鼠标，也是局域网、大型数据库。

那个时代三大利器：VB、PB、Delphi。我重点说说PB。

PowerBuilder是1991年推出的，是由大型关系数据库厂商Sybase推出的。如何基于大型关系数据库快速开发基于可视化UI、客户端/服务器局域网模式的企业应用软件，这是Sybase的初衷。

我最喜欢PB的DataWindow这个可视化组件，既可以增删改查/排序/过滤，又可以输出报表/预览/打印/导出。简直是网络版的EXCEL。想想，EXCEL不就是这么功能么?

我在1999年主力参与了全新一代的企业级应用套件研发，我们自己设计自己研发了一套个性化配置平台，你可以借助这个工具自定义界面、自定义字段、自定义查询、自定义报表。我们也有自己做的实施工具，方便实施人员进行基础数据初始化、功能权限配置、业务参数配置、审批工作流程配置。这是两个不同的工具。

从1995年以来，朱镕基进行了国退民进、市场经济改革，企业需要多部门勾稽关联防止跑冒滴漏，PC机普及/价格大幅下降/Windows易用普及。应用从个人单机或单部门应用也扩展为全企业应用，技术也从个人英雄个人开发简单技术走向多层、组件技术、分布式计算、UML建模、软件工程工作模式。原来企业内的IT技术人员要么放下了手里的技术开始使用商业软件公司的个性化配置平台和实施平台运维平台，要么有些企业内的IT技术人员跳槽到了专业的商业软件公司做实施顾问或研发人员。

(4) Web时代的低代码工具

1997年，Amazon、雅虎全都上市。

1997年，Delphi3.0推出：新增加了个关键字Interface，开始支持DCOM技术。DCOM是微软1995年随Win95推出的技术。当时微软推一个概念叫Windows DNA，就是说，应用可组合而成。Delphi也随流行，推基于局域网的三层技术架构：客户端、中间层DCOM业务逻辑、后台大型关系数据库。

但，1995年，Java、Javascript、IE浏览器1.0也成为了互联网主流。1997年Java推出JSP/Servlet，1998年推出EJB，1999年推出J2EE。

所以Web时代的架构层次成了：

• 浏览器前端：HTML、CSS、Javascript
• Web端：JSP/Servlet
• 中间逻辑层：EJB
• 后端：大型关系数据库

这时候的可视化成了Adobe的Dreamweaver(MicroMedia公司在1997年开发，在2005年被Adobe收购)、微软的FrontPage(1995年推出)。使用者更多是网页设计师，而不是程序员。这是历史最大的变化。从未这样过。

后来，网页设计师分离出来两个，一个叫UIUE，一个叫前端开发工程师。但，前端编程，不再可视化了。

可以这么说：低代码开发，从Web时代就死了。

为啥?你看啊，企业是个单独组织，互联网是个社会组织，一个是网状中的结点，一个是网，这不在一个维度。

所以在Web时代以及以后，各层技术变化剧烈。

• 浏览器可视化层：从JQuery、Bootstrap，到AngularJS、VUE
• Web层：除了JSP/ASP.Net，还有咱们常见的PHP、Ruby、Python、NodeJS等等
• 中间件层：也是一路狂奔，不仅分解了很多中间件(WebServer、EJB Server、消息队列、分布式事务、目录服务等等)，从架构技术也是一路狂奔出SOA、Spring、微服务，现在又流行无服务器编程
• 数据层：也是一路狂奔，SQL、NoSQL、数据湖、实时流式计算，每年会流行一个大数据技术，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在Web时代，不管是甲方的IT部门人员，还是乙方的实施人员，都已经对技术束手无策了，沦为纯的软件应用人员了。低代码需求一沉沦就沉沦了快20年。

(5) 云时代的低代码工具

现在又在了云时代。

1999年创业的Salesforce，在2007年发明了类Java的APEX商业应用开发语言供应用商店开发合作伙伴用。但这几年也在推Lightning低代码平台。

说起商业应用开发语言，最鼻祖应该就是SAP在1979年发明的ABAP，一开始是为了搞报表开发的，类似Excel中的函数和VBA。一开始ABAP也是目标给客户项目定制开发合作伙伴用的。

说实话，我是蛮喜欢EXCEL和它嵌入的VBA的。

刚才我就说：EXCEL本来就像一个单机版的数据输入输出工具，所以中国很多企业管理软件，都是被单机个人EXCEL+QQ网络协同秒杀的。

你看VBA，脚本很简单，还能录制自动修成代码，还可以直接修改/调试/跟踪，还可以建立自定义UI控件和Form，最最牛的是还可以调用COM API，这就功能走出EXCEL边界，强大死了。

EXCEL一般都是个人单机用的办公套件。说起组织协同多人用的办公套件，我想起来IBm的Domino/Notes。

• 它有文档编辑套件：类EXCEL/Word/PPT
• 它有内容文档存储、内容权限管理、内容搜索
• 它有统一工作流引擎
• 它有类VBA的脚本语言、可视化开发
• 它有统一通信：邮件、IM、VOIP网络电话
• 它有项目、日程、任务、会议
• 它有企业社交：BBS、博客、微博...

但我这一节重点说的不是这些存在了50年或30年的东西。

我想说的是，基于云时代，怎么看全局。

先说说企业这一端。

大家也看到前段时间流行的一篇文章，说特斯拉自研智能制造信息化系统、自研线上线下一体化电商销售信息化系统、自研基于远程车联网数据监控远程诊断的售后服务信息化系统。

为啥要自研呢?用SAP ERP难道不香吗?

还真不香，我过去写过一篇文章专门写特斯拉的创新突破，从设计、技术、制造、销售、售后，皆剧烈创新，和福特、通用汽车、奔驰、宝马这些百年汽车企业截然不同。这不自研，没法适用啊，挚肘特斯拉快速变化创新突破。

这和中国电子商务公司雇佣1万多人自研业务系统是一个道理。

但是，有快速进化创新革命的需求，还得能做了。

好就好在这么复杂的技术，现在有了两个支撑：一个是国际巨头贡献的经过实证锤炼的开源免费技术，一个就是云计算。所以中国很多过去只购买外部商业软件或者外包开发的企业，现在纷纷成立独立的科技公司、自己招CTO自己组建研发团队，基于云服务开发自己的商业创新。他们的技术团队规模与实力当然仍然比不上专业的软件公司，但是他们需要的商业创新又没有成熟商业软件，咋办?实质上，商业软件公司的进化，已经落后于这个不断快速剧烈变化的时代?低代码工具、低代码工具使用者，呼之欲出。

AWS从2006年推出，每年推出和更新的云服务多达几千个。这在过去软件时代不可想象。想想软件时代：IBM服务器、EMC存储、Oracle数据库...，在开源与云服务时代，AWS一家就通吃全部。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让新开发的应用一开始就长在云上，是直接调用这几千个云服务组合而成，作为云计算巨头该怎么做呢?

• 入口门户、Open ID：类似钉钉
• 应用商店肯定得有，统一订单管理、统一支付、统一结算
• 轻应用UI技术肯定得有，类似微信小程序
• 一个低代码平台，可以快速可视化向导生成常用增删改查，也可以快速搭建自己想用的可视化页面，也可以快速调用那几千项云服务API。你看AWS不仅给这些云服务统一提供了API，还发布了比微服务更简易的技术：无服务器Serverless技术

也就是说，我们过去是调用Delphi API、Windows API、J2EE API、Android API编写应用软件，现在是调用几千项云服务API进行编程。

这想法，2008年，Google就想借GAE、Google API开放平台、Dart/NodeJS、GWT、Chrome搞。现在，全世界再重做一次。

如果大家对低代码平台没啥感觉的话，大家可以看看微软的PowerApps、Oracle Apex这两个工具，我个人觉得蛮好的。都有免费社区版，大家可以自由下载自由体验。现在中国很多李鬼号称低代码平台，我建议大家选型时和微软PowerApp套件做功能特性列表对标。